這期節目我參加了。沒想到還做成文章了，玉昆的工作越做越細了。不過每天一期，還要寫成文章，夠辛苦的，向玉昆致敬。
王小東
王小東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a7ac510100c22u.html
近日，一段記錄了一名中年女乘客錯過航班後，在香港機場尖叫並在地板上打滾的視頻，竟躍升為YouTube上點擊量最高的視頻之一,並且被眾多國外網站所 轉載。據澳洲當地網友稱，該視頻更登上了當地的新聞。英國路透社香港分社的編輯也關注到了，特別發了一篇報導，分類在生活類軟性新聞，標題上用的是A chinese woman(華人女子），絕大部分網友看過後紛紛指責該名女子大大影響了中國人的形象，並對其集體聲討。身在澳洲的網友“jchu618”還留言說，“我 家住在悉尼，這段視頻被放在新聞時間段裡播放。太給我們中國人丟臉了。”鳳凰的丘露薇看完後覺得有些奇怪：一個個案，在哪裡都可能發生，在哪國人身上都 會發生，上升不到對國人素質問題的討論。更何況這位女士講的是流利的廣東話，有可能是廣東人，也可能是香港人或者澳門人，甚至是可能東南亞或者拿其他外國 護照的華人。但是，奇怪的是港澳和內地網站卻紛紛用“內地女子”作標題，很多人喜歡把一個人的個人行為，折射到一個整體身上。這讓人想起一年多前網絡熱爆 的那位在香港巴士上發飆的“巴士阿叔”，兩者其實有相似的地方，就是人情緒失控。有壓力的人到處都有，控制不了情緒或者故意找茬的人也不分國界。
還有一個問題是這樣的新聞為什麼又是出在香港？人們還記得去年，一個名為“內地人在港陋習”的帖子，在香港各大網絡社區熱傳，引起了強烈反響。這個帖子上 有包括“媽媽帶小孩在地鐵撒尿”、“蹲在列車內吃飯”、“內地遊客在機場打工作人員”、“內地人在商場光身試衫”等11個有關內地遊客陋習的視頻。大批香 港網民表示，“質素欠奉”和“不遵守公共道德”已成為內地遊客的標籤；在一個有限的網絡調查中，超過80%的受訪者稱不滿內地遊客赴港自由行。再早一些， 人們還會記得香港媒體曾大肆炒作迪斯尼樂園中內地遊客的種種不文明醜態，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意思。看來，每隔一段時間，中國內地人素質差就會被香港人拿 出來炒作一番，嘲笑一番，這已經成了一個規律，相信今後還會有類似事件發生。
中國人的素質真的很低嗎？可以看一個例子。 2005年美國卡特里娜颶風襲擊了美國數州，新奧爾良市受災最重，颶風掃過的四天后該市仍然處於一片無政府狀態，市區發生了大規模的搶劫暴力衝突和縱火事 件。連當地警察局局長也承認這裡發生了難以控制的強姦、打人以及搶劫等事件，連警察的人手都不夠用了。對比之下，同為自然災害2008年汶川大地震比颶風 的危害大的多，但汶川地震後災區並沒有發生搶劫和暴力事件，只有極少量假冒災民和志願者在災區偷盜的現象。西方歐美國家一直以文明社會自居，自以為是道德 的最高點，但為什麼在受災時卻發生大規模違法事件？為什麼“文明紳士”在災害中會暴露出他們的本性？為什麼一直被批評為素質低下、甚至被稱作醜陋的中國人 在災害面前卻表現出驚人的秩序、團結和互助？隨地吐痰和不排隊常被用作貶低中國人素質的依據但災害中的表現難道不是更能說明問題嗎？但為什麼這些年來，所 謂中國人特別是大陸中國人素質低下的說法獲得那麼大的市場，甚至在某些人當中已經成為先入為主的成見呢？
不可否認，在學術界、媒體界有相當一部分精英人士確實是出於對中國部分公民文明教養不高感到焦慮，恨鐵不成鋼，希望通過呼籲、抨擊、曝光等手段，盡快改變 少數人的一些陋習。但問題是這些人容易犯的一個毛病是以偏概全，從個別人個別事件無限上綱，一遇到這類事便馬上想到是中國人素質低，有時候甚至用雙重標準 來看待同胞的行為。一個典型的例子是前兩年，有一位北京電視台的主持人在博客裡公佈了幾張中國遊客騎在華爾街牛雕像上留影的照片，還煞有介事地說，外國人 看到這種不雅情形紛紛搖頭云雲，但實際上，馬上就有人曝出了許多其他國家遊客也同樣騎牛的照片，可見不文明遊客在所多有，並非中國人的專利。在這個例子 中，那位主持人也許是好心提醒國人要注意在海外的文明形象，但至少她沒有做到一視同仁，而是使用了雙重標準。
還有人發展到不惜編造事實來證明這個中國人素質低的結論。最典型的例子是2003年前後,在網上很流行的三張所謂“讓所有中國人臉紅”的圖片。第一張圖片 的背景是巴黎圣母院，“請保持安靜”幾個醒目的漢字像郵戳一樣被蓋在圖片上，後面寫著“在巴黎圣母院這句話只寫給中國人看！”第二張圖片換成了泰國宮殿， 中間的大字變成了“請便後沖水”。第三張圖片是美國珍珠港，醒目的大字寫著“垃圾桶在此”。在人民日報、新華社，羊城晚報、四川日報等多家媒體紛紛發表文 章進行討論，甚至人教版高考語文試卷中也提到此事，居然說成是在外國看到的公益廣告。直到最近南方周末還有文章，開頭一句就是“‘中國人，便後請沖水 ’，‘請安靜’，‘請不要隨地吐痰’……這種僅以簡體中文標出的警示牌，正在中國人出境游的主要目的地國——法國、德國、日本、泰國、新加坡等地頻現。當 大批遊客成為中國的最新出口品時，‘中國人’卻成了不文明、粗魯的代名詞” 。事實上，許多到過這些地方的人都說根本沒見過那幾個牌子，後來有人找出更致命的證據：圖片上的所謂“巴黎圣母院”根本就是德國的科隆大教堂。早在 1963年聯合國就通過了《聯合國消除一切形式種族歧視宣言》，最開始裡就有這一段：“在尊嚴及權利上均各平等，人人皆有權享受該宣言所載的一切權利與自 由，無分軒輊，尤其不因種族、膚色或民族而分軒輊”。如果因為個別國人的不文明行為，就針對整個中國人，立上一個“中國人，請便後沖水”的警示牌，這是赤 裸裸的種族歧視。即使在被認為愚昧落後的中國大陸，諸如“嚴厲打擊河南籍犯罪團伙”，“小心新疆小偷”之類的標語，也在被大加批判後很快制止。那麼，在 法、德這些發達國家，出現這種帶種族歧視色彩的牌子，有多大的可能性？我們國內的部分媒體究竟長沒長腦袋？
還有一部分人，主要是一些港澳人士、海外華人，也包括一些大陸人士，有一種特殊的心理，王小東先生稱之為“逆向種族主義”，一般的種族主義都是歧視或看不 起其他種族，而“逆向種族主義”則是歧視和看不起自己的種族。形成這種心理的原因相當複雜，總的來說，有些人是看到歐美日本的富庶發達，自慚形穢，心理上 自甘輕踐。還有些人從心裡嚮往歐美髮達文明，也想融入人家的文明社會，但是卻始終被當作二等公民看待，於是便生出挫敗感，並遷怒於國內的同胞，認為正是這 些素質低的同胞，連累自己也被人瞧不起，自己一定要與之劃清界限。還有些過去從中國出去的人，可能因為種種原因受到過傷害或者不公正的對待，出國以後又震 懾於別人的發達，於是更自然地認為中國事事不如人，處處不如人，外國的月亮就是比中國的圓，中國不但生活不如人、制度不如人、文化也不如人，甚至人種就不 如人。這裡舉一個在博客裡剛剛看到的典型例子，旅居德國，經常遊走於東西方之間、在聯合國教科文民間藝術國際組織任職的陳平女士在博客中，寫到了她最近坐 飛機時遇到的一位矮小、長著南方臉形的女人，一路上一直高聲謾罵：中國太壞，中國人不好，中國人沒修養。這位女士（名字的前兩個字母AB）說自己是四川 人，在澳大利亞住了18年，所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外國、外國的體制和人種。她說中國的歷史就是兩個字吃人（魯迅年輕時倒也說過），還說人口多的民族都是劣 等名族，AB說她研究過動物學，凡是繁衍率很低的動物都很兇猛和高級，比如獅子老虎，他們是在TOP，是動物中的猛獸，就像是白人，美國人，澳洲人，天生 就應該是統治別人的人。而低級動物繁衍率很高，比如牛羊豬，一養一窩，就像中國人，所以就賤，生來就是要被獅子老虎吃的。她說你看黑人，就是蟲子，連牛羊 都不如，說死就死了。因為只有低級動物才繁衍的特別快。 AB問陳平做什麼的？陳回答說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 AB說中國那麼醜陋的文化有什麼可以保護的？早就該全部摧毀，全盤接受西方人的統治和管理。她說自己是賣殘疾人器械的，你看看人家澳州，殘疾人活得多有尊 嚴，多受國家的關懷，在中國你要是個殘疾人，你就死都不如。陳平爭辯說澳洲人口只有2千萬，中國人口14億，這樣的的比例和差異，你應該抱有希望和寬容對 待你的國家。 AB急了，說你們都被洗了腦，在政府的壓力下不敢說實話。陳平說你錯了，我就是在西方生活了十幾年，慢慢看到了中國的變化和發展，重新認識了我的國家的， 西方的優點和缺點我也都看到了，我沒有被洗腦。 AB說你們都是可憐的人，不跟你們糾纏了，像這樣的民族應該被滅亡。這位AB還拿出自己女兒的照片說：你看我女兒多漂亮，體型和氣質完全是白種人的樣子， 高屁股，胸部漂亮，她學長笛，中國人是完全不重視音樂的，只知道讓自己的孩子學一些技能，將來找個好工作。我們不是這樣的，我們花很多的錢來培養孩子學音 樂。她還說，我整天和白人呆在一起，他們很驚訝我英語為什麼這麼好？我根本不跟華人在一起，我根本不讓我的女兒說中文。出關的時候AB一路用英文跟機組人 員打招呼再見，顯示自己說的是英文。陳平寫道，這個女人我真想罵她一頓或者痛揍一頓，另外也真替這位女士難過，就算你無比崇拜白人洋大人，可惜你父母給你 的臉和皮膚甚至你的模樣完全不給你爭氣，你應該去學學邁克爾杰克遜，換血，換膚，或者讓白人獻愛心，把你拯救成白人。這輩子做不了白人你一定痛苦的要死 吧？但願不要把這種仇恨一直帶到墳墓裡去。
還有一種原因是小東先生所忽略的，更普遍的，在大多數人當中都有的東西，這就是心裡的一種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可以是來自種族的，也可以是來自其他方面的， 比如學習成績、收入、長相、口音、儀表風度、身高、經驗等等，這是一種更普遍的人性，只要是人，除非是白痴，都有某種顯示優越的心理需要。這種優越感可以 表現為許多不同的形式，比如看到別人的缺限而恥笑、看到別人走路摔跤而笑、看到別人倒霉而幸災樂禍、看到別人工資條上的數字比自己的少而感覺良好、甚至包 括我們欣賞趙本山、小瀋陽的表演，在我們哈哈大笑的時候，很大程度上也是那麼一些對他們所扮演的角色的某種優越感被釋放出來了。人心裡是有這種東西的，你 沒法否認。因為人只要生活在社會當中，就會有比較，自己有些地方不如別人，會有失敗感，必得在某些方面贏回來，心裡才會平衡，如果總是比上不足，而沒有比 下有餘，那麼恐怕這個人會瘋掉。有人會說，你是混淆了問題的實質，有人隨地吐痰，不排隊，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而不顧別人感受，難道不該受到指責嗎？是，這 些不文明的行為應該受到指責，指責別人往往是居高臨下的，以某種道德優越為背景。但這裡的確有一個分寸的問題，你在心裡有某種優越感，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但是你怎麼表達就涉及到對人的尊重，要考慮別人的感受，如果你的這個表達，不是就事論事的，而涉及對別人整個品質的徹底否定，甚至連帶涉及到否定這個人所 歸屬的血緣、族群、團體或集團，那麼你的表達就帶有不可接受的性質，就是構成了一種歧視。遺憾的是，在現實中，我們常常自覺不自覺地陷入這種歧視所帶來的 快感和虛幻的優越感之中。我們看到一個人隨手扔了垃圾，不是去當著他的面默默地撿起來投進垃圾箱，而是在心裡恥笑他素質低，並且根據他的口音、穿著，判斷 他是哪個地方的人，進而得出那裡的人就是素質低（比如說中國人素質低、內地人素質低、XX地的人素質低等等）的結論。做到後者要比前者輕鬆多了，也更容易 滿足自己內心潛藏的優越感，於是這就成了很多人的選擇。問題是，這種瞧不起人、歧視人的作法，容易引起報復性的反歧視，使社會上人與人之間陷入一種關係毒 化的惡性循環，對整個社會文明的提高，沒有好處。
大家都清楚現在在我們的生活當中，最被瞧不起、被指責素質低最多、受到最多歧視的是什麼人。但是您想過沒有，不正是大量這些被指責文明素質低、缺乏教養、 沒有公德心的人們，在支撐著這個國家嗎？他們在國家戰亂的時候不離不棄，他們在國家陷於困難的時候默默承受，他們在國家復興的時候全力工作。是的，他們有 這樣或那樣的毛病，但是，與他們為這個國家所作出的奉獻，與他們在奉獻過程中所展示的驚人素質相比，那些瑣碎的細節又算得了什麼呢？那些以“素質低”為藉 口瞧不起中國人民的人，你們有什麼資格去對建設過萬里長城的工匠們說，去對那些建成了青藏鐵路的工人們說，去對摩天大樓腳手架上的民工說，去對流水線上的 打工妹說，去對那些為了前途而日夜苦讀的學子們說，去對那些駐守在南海島礁上的水兵們說，你們是素質低的一群。正確的態度應該是像我的一位同行林白先生所 說的那樣：“我們選擇熱愛這個國家，選擇忠於這個國家的人民，哪怕他們有再多的不完美，我們也應該為他們服務，為他們辯護！”
善意的微笑永遠是最好的待人之道，也是力量的表現。
對中年女子大鬧機場的討論似乎是從一個公民文明教養的個案出發，牽涉出在部分國人中存在的某種普遍性的文化心態，以及更為普遍的人性弱 點。不是因為我們神經過敏，而是確有許多輿論把這件事拔高到了牽涉整個民族素質的高度，而且不是一次，而是多年以來不斷地有這種輿論的出現，即以種種個 案、事例來證明一個似乎是不容質疑的事實：中國人是不文明的，中國人的素質是低下的，中國事事不如人，處處不如人。有很多的朋友包括不少的專家學者都對我 們民族中一些成員的不文明行為而垂頭喪氣，為民族的素質亟等提高痛心疾首。但是，人們應該看到，在這股對民族素質過度關切的背後，也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心態 需要清理，需要擺脫。這種自甘輕賤的心態，有其近代歷史的淵源，有其現實的依據。已經嚴重影響部分國人對待自已的國家、民族和文化前途的理性判斷，嚴重影 響到我們這個國家的真正崛起和文化的複興。一個國家要真正在世界上實現崛起，一個民族要想真正變得強大起來，不但要有經濟、科技、文化、國防等硬實力的全 面提升，也需要有強大的精神品格，尤其不可缺少的是一種有剛強自信、寵辱不驚、不卑不亢的成熟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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