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匯價在下半年必有巨變

美國經濟前景未到樂觀之時

2009年03月13日東方早報


林行止

最新出版的《時代周刊》（封面日期3月16日是該期最後在報攤擺賣日）有專欄作家福克斯（J.Fox）的短文《我的名字是樂觀》（Call me Mr.Sunshine） ，他提出的五點看好美國經濟前景的理由，筆者都不同意。

第一，股市處於1997年以來的最低水平，反映了大多數人認同這次衰退深廣和持久的分析，等於過去被高估的價格已回落至“合理”水平，加上樓價持 續下跌後已近“最低點”，因此可考慮吸納。可是，股價從“合理”水平再下挫並非不常見，“跌完可以再跌”是股民都有的經驗，至於美國樓市現在開始進入“銀 主盤”（香港慣稱,內地稱“法院拍賣房屋”——編註）賤賣期，入市更要謹慎。有一點可以肯定，經歷金融海嘯一役，投資者對銀行股及房地產股都心有餘悸，了 解長線投資的“哲學”不可恃，今後股市波幅必然加劇，對小投資者非常不利；加上對沖基金、信用卡貸款、汽車公司以至東歐諸國均有金融定時炸彈，而迄今少有 人提及的退休金危機正在醞釀中（美林的統計顯示，截至去年底，美國40大企業的退休金都現赤字— —最多為洛歇馬田的91億美元，最少是卡夫食物，近11億美元）。換句話說，市場前景絕不明朗，正是投資大忌。在這種情形下，即使仍有餘資在手者，也應充 分利用政府全保銀行存款的優勢以保存資本，寧可蝕息，亦勿輕舉妄動。

第二，政府痛定思痛，“各就各位、全力以赴”。筆者不認為有形之手高調干預市場運作是利好消息，奧巴馬上台對各路精英兼收並蓄，給美國政壇以脫胎 換骨、耳目一新之感，奧巴馬亦朝氣勃勃，雄辯滔滔，信心滿滿，然而他畢竟不是經濟專才，亦缺乏經驗，即使白宮人才濟濟，奧巴馬能否選擇一項有效的政策，尚 是疑問；至於他誇下2012年財政赤字減半的海口，如何兌現，無人知曉。政府的干預，當然不是全然無效，比如大搞基建，肯定可創造就業和使多種建材漲價。 美國當前最大的財政困擾，是政府扮演“黃大仙”，有求必應角色已經定型，任何行業有困難，都會打政府的主意（連色情業亦要求政府撥款50億美元，理由是經 濟衰退、失業率攀升，工薪階級財政困頓之餘，還有精神苦悶有待慰藉，此際急需以色情調劑生活，政府因此不能讓該業陷入絕境，而應對該業施加援手），結果是 貨幣供應無止境上升。換句話說，現在政府擔當救世主，建成許多欠缺經濟效率的公共建設，還直接大散“銀紙”，其掏空經濟根基的後遺症，稍後必會一一浮現。

第三，美國人“先花未來沒有的錢”之風雖然已成過去，今年1月的儲蓄率有5％（1995年以來最高，在失業及減薪潮之下有此成績，難能可貴），若 此趨勢持續，假以時日，美國人便有再度消費的實力。這種推論正確，但美國人的“壞習慣”根深蒂固，能否改正？儲蓄率是否繼續升高？都是疑問；況且過去促使 消費者盡興購物的是“財富效應”，這種原動力早已煙消雲散，如今是“負財富效應”極端普遍，等於說消費者必須療傷靜養，消費推動的經濟增長短期內不能出 現。

第四，筆者同意但有保留，即美國雖是“震中”，但由於隨印隨有（通過發行債券）的美元仍在世界通行無阻，幾乎所有盈餘國的外匯儲備都持有“超重” 的美元，美元的地位沒有因為金融海嘯而被削弱，因此美國的經濟實力亦未因華爾街闖出大禍而有重大損失。不過，隨著美元供應氾濫，筆者認為，美元匯價在下半 年必有巨變。週一（3月9日）《紐約時報》報導，畢非德指出“美國經濟已跌入深淵”，最後當然必能複蘇，然而伴之而來的是比上世紀70年代更嚴重的惡性通 脹。美元近日處於強勢，但目前的貨幣政策等於在累積轉弱的能量！此外，作者對美國人處變不驚，善於從急速變動中找到新經濟發展動力有充分信心，吸取教訓、 徹底改造、開拓新天的優良傳統，將使美國經濟很快重現生機。對此筆者亦有同感，但從當前的困境中復蘇甚至再上一層樓，難度甚大，舊金融制度遭受徹底摧殘， 在新制度未建立之前，向前發展的步伐不會快。

第五點是投資者都了然的說法，即如今壞消息出盡，情緒最悲觀，因而是入市的時機，亦是市場恢復生機的開始。這種“傳統智慧”有一定實用性，惟對當 前的經濟環境，筆者不以為有效，因為壞消息仍陸續到來，雖然衝擊已趕不上AIG陷入絕境及雷曼兄弟清盤，但對壞消息接踵而來的預期，已足使市場了無生氣。

對筆者來說，目前最令人擔憂的是各國政府“打救”銀行將令金融危機演化為財政危機。篇幅關係，另文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