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7日

朝鮮戰場

上甘嶺中的“黃繼光”們:堵槍眼捨身炸碉堡

http://www.huanqiu.com 來源:文匯報 2010-04-06

60年前的朝鮮戰爭,是人類難以忘卻的記憶。 “上甘嶺”這三個字,也伴隨著血與火,生與死,罪惡與崇高,留存在人們的記憶裡。


  賴發均擎手雷撲上地堡


志願軍入朝後連打五個大戰役,到了1951年11月份以後,戰線變得相對穩定,兩軍平靜地對峙在三八線南北。


  1952年10月19日。我第十五軍集中了44門重砲和一個喀秋莎火箭炮團,輾轉轟擊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驟然爆發的砲擊聲,恍若雷神瘋狂地驅趕著天車,往返飛馳在兩高地上,其聲順著山勢轟鳴。


537.7高地北山地形構造簡單,易攻難守。第四十五師兩個連零一個排,打垮韓軍兩個營的防禦,戰事足夠經典。但還只能算場折子戲,19日大反擊的重場戲在 597.9高地浴血進行。


隨著彈幕向597.9高地以南延伸,第四十五師五個連同時躍起出擊。八連沖出1號坑道,一路虎嘯,先克1號陣地,接著便向 9號陣地推進。 9號陣地東側有個美軍地堡,視界開闊,火力猛烈,八連兩次組織爆破均未得手,擔任掩護的賴發均機槍都打得散了架。


他拖著打壞的機槍回到主坑道時,蹲在坑道口指揮戰鬥的李寶成見他身上三處掛彩,便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另派人去。”


“不行。”賴發均倔得頭髮茬儿都立起來,“我非得去幹掉它!”


正在這時,營指揮所來電話詢問戰鬥進展,等李寶成接完電話回到坑道口,只看到賴發均握著手雷沖向9號陣地的背影。


在向地堡翻滾、匍匐的運動過程中,賴發均臂腿已多處中彈。接近地堡時,他體力似乎已耗盡,不得不趴在坡上歇了片刻。等攢足體內猶存的最後一息,賴發均天神般猛然爆發向前躍出2米多遠,連人帶手雷撲上地堡。


地堡坍塌的爆裂聲光裡,21歲的賴發均消失了,也永生了。


幾乎在李寶成聽見這聲巨響的同時,距離他僅一箭之遙的東南山梁8號陣地上,也傳來一聲手雷的爆炸聲。那是四連一個雙腿被炸斷,陷入敵人包圍中的副排長,拉開雷弦,滾入敵群。


他叫歐陽代炎,湖南耒陽縣大公鄉的一個農家子弟。


八連就是在此落彼起的照明彈下時而飛奔,時而蟄伏,從 9號陣地撲向主峰3號陣地。至此,反擊再次受阻。美第十七團在主峰陣地那塊巨型岩石下,掏空修築起一座大地堡。地堡內,6挺機槍漫無節制地分組輪番掃射。由於射角所掣,第四十五師集中了一個砲兵營,也沒能摧毀它。


這個地堡曾逼真地再現於電影《上甘嶺》。

龍世昌捨身炸碉堡


年僅19歲的貴州苗家戰士龍世昌,悶聲不響地拎起根爆破筒,一貓腰便向地堡曲折躍進地攀爬過去。眼看快要接近地堡了,敵炮群實施攔阻射擊,其中一發砲彈將他猛然掀翻,左腿被彈片齊膝削斷。可龍世昌拖著條血糊糊的斷腿,還在不停地往上爬。


這個滿臉稚容的小伙子,15歲就被國民黨軍隊抓了壯丁,1950年6月才被解放,加入人民解放軍的行列。


地堡裡那些美國大兵們,是無法理解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了。他們來不及思索一個中國士兵的生命何以會如此燦爛,便已不復存在。


一個秋陽斜照的下午,在湖北孝感市空軍幹休所的小院裡。已經60多歲的李寶威,不疾不徐地講述著,在思緒的屏幕上拼接歷史鏡頭——


那個地堡就在我們主坑道口上面,隔著四五十公尺吧。高地上火光熊熊,探照燈光柱雪亮,從坑道口往上看,透空,非常清楚。看著龍世昌用那條好腿蹬著地,拼命爬到地堡前,把爆破筒從射擊孔裡杵進去,可龍世昌剛要離開地堡,爆破筒又被裡面的敵人推了出來,哧哧地冒著煙。只見龍世昌撿起又往裡捅,捅進去半截就捅不動了,肯定是裡面的人往外推嘛。龍世昌傷成那樣只能用胸脯抵住爆破筒,使勁往裡壓,壓進去大半截就炸了。他整個人被崩成碎片,後來我們一點兒殘骸也沒找到。


當時我一滴眼淚都沒掉,犧牲的人太多了呀,心腸也變硬了,根本哭不過來的。但是我很感動,當時光念叨說:真勇敢,龍世昌真勇敢。


那時候,仗打得激烈成那樣,戰士們也都不要命了,不管是衝鋒還是炸地堡,哪還用我這個連長喊哪兒?打個手勢,擠擠眼睛,或者歪一歪腦袋,戰士們就知道你要他幹什麼,呼地就衝上去了……

黃繼光悲壯堵槍眼


597.9高地的每一路反擊,都遇到美軍頑強抵抗。攻克並據守於此的美軍第十七團L連,被迫撤離派克峰,退至易於防守的598陣地。


六連連長萬福來說:我的六連大部分戰士在6號陣地傷亡,已無力再推進戰鬥。聞訊,二營代參謀長張廣生親自帶領五連二排趕來增援,遂又攻克4號陣地。攻至O號陣地時,六連僅剩16個人。


張廣生直接要通師指揮所電話,將情況報告給崔建功。


崔建功厲聲命令:“八連已攻上主峰陣地,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打掉O號陣地。否則,天一亮敵人就會以此為依托向我反撲,你們將腹背受敵。”


張廣生與六連連長萬福來決定將剩餘人員編成三個爆破組,對0號陣地上的三個子母連環堡,實施強行爆破。


然而,三個爆破組沒能接近地堡,便全部傷亡。這時離天亮不到一小時,整個597.9高地就剩0號陣地還在爭奪中。萬福來手上已沒有一個戰鬥員了,而堅固如鑄的美軍地堡卻像用之不竭的彈藥庫,每個堡內都有五六挺機槍分兩組輪換著打。


望著子彈像滾燙的雨點瓢潑而來,這時,跟隨張廣生的營部通信員黃繼光,從後面爬上來說:“參謀長,讓我上吧,只要還有口氣,我一定炸掉它們!”


六連通信員吳三羊和肖登良隨之也擠過來:“我們和黃繼光一起上!”


張廣生命令道:“黃繼光,現在我任命你為六連六班班長,由你去完成最後的爆破任務!”


萬福來也當場宣布:“吳三羊、肖登良,從現在起,你們就是六班的戰士了,由班長黃繼光帶你們兩人去執行爆破。倘若沒完成任務,我就親自去炸掉它。”


黃繼光並沒喊那句後來催落幾代人熱淚的豪言壯語:“讓祖國人民等著聽我們勝利的消息吧!”他只是朝吳三羊、肖登良擺了下手,腰一貓便衝了上去。 3個年輕戰士交替掩護躍進,黃繼光和肖登良分別炸掉東西兩側的子地堡。然而,吳三羊在掩護時犧牲了,肖登良亦負重傷。


六連指導員馮玉慶爬上前去,從犧牲的機槍手身邊拖過挺機槍,掩護黃繼光利用彈坑向主地堡躍進。忽然,黃繼光身影像個逗號似的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往上爬,但這時身軀已沉重得像馱了座山。然而,他緩慢卻不懈地終於接近了主地堡,奮力扔出最後一顆手雷,便一頭栽倒了。

匍匐路上流盡最後一滴血


主地堡龐大而又堅固,黃繼光那顆手雷只炸塌了它一個角。過了一些時候,黃繼光身體重又頑強地向坡上蠕動起來,爬到主地堡的射擊死角處,用力支起上身,側轉身來向陣地下招了招手。他張嘴喊了句什麼,但坡下的人聽不清,充斥聽覺世界的都是爆炸的轟響。只有馮玉慶一下子醒悟了那個手勢所傳遞的信息含意,扭頭向身後的張廣生、萬福來急喊一聲:“快,黃繼光要堵槍眼!”


張廣生、萬福來和馮玉慶3個人,同時目睹了這曠世罕見的壯烈:一線曙光和幾枚照明彈的映襯下,黃繼光大張雙臂,如展翅的鵬鳥,雷霆萬鈞地一躍,撲向O 號陣地最後一抹戰火,用他並不寬闊的胸膛,嚴嚴實實地堵住了那孔噴火吐焰的槍眼。


這瞬間發生的事件,讓敵我雙方一起陷入徹骨的震驚中。


突然,馮玉慶呼地跳了起來,靜肅中高揚起他那痛切肺腑、悲裂天地的吼嘯:“衝——啊——”他平端著機槍飛奔上陣地,將滿匣子彈全潑進地堡,而後一撒手扔掉機槍,轉身抱住黃繼光。


黃繼光趴在地堡上,兩手還緊緊摳住堡頂的麻包。美軍的輕機槍洞穿了我們英雄的胸腹,打出一片蜂窩狀的焦煳;背肌被高速穿越而過的彈丸打飛了,現出個海碗口大的窟窿,裸露出那根不折的脊骨,堅定地挺立其間。


萬福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他就留意到黃繼光身上的另外7處傷口,竟無一處流血,地堡前也沒有留下血痕。他明白,這位年輕士兵的最後一滴血,已瀝盡在匍匐前行的路上了。

沒留下一張照片


可惜英雄走得太匆忙,匆忙得甚至沒來得及照一張相片。人們後來見到的黃繼光的畫像,是畫家們按照英雄母親鄧芳芝老媽媽的指點,臉盤兒像哪個弟弟,眉眼像哪個弟弟,組合畫成。


當時正在第四十五師指揮所體驗生活的中國文聯赴朝創作組女作家菡子,親眼看到了這份簡要事蹟材料,上寫:我們這裡出了英雄了。他的名字叫黃繼光。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敵人的火力點.打開了同志們衝鋒的道路……


或許戎馬倥傯,上報材料寫得過於簡略,上甘嶺戰役結束後,志願軍總部追授黃繼光“二級英雄”稱號。


在後來決定性反擊中負傷的萬福來連長,當時正在黑龍江阿城縣醫院住院養傷。聽同病室的傷員們讀到報上這則消息,他好幾天睡不了個囫圇覺。親眼看見黃繼光壯烈獻身場面的張廣生和馮玉慶,都在決定性反擊中犧牲了,自己是唯一倖存的見證人,如果不把詳細情況如實反映上去,他將何以面對英雄的魂靈?


識字不多的萬福來請人代筆,記錄下10月19日夜晚中國英雄誕生的全過程,然後將材料直接寄給了第十五軍政治部。 1953年1月7日,第十五軍政治部決定:在五聖山正面一方巨大石壁上,鐫刻“中國人民志願軍馬特洛索夫式的戰鬥英雄黃繼光以身許國永垂不朽”,以彰顯千秋。


同年4月8日,中國各大報紙頭版頭條,紛紛登載新華社通聯消息:中國人民志願軍領導機關最近發布決定,撤銷以前追授的黃繼光烈士“二級戰鬥英雄”稱號,追記特等功一次,並授予“特級英雄”稱號。


1963年11月,毛澤東主席親切接見黃繼光的母親鄧芳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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